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42章 自作自受

關燈
第42章 自作自受

姜玥一步步走到沈徵面前。

屋裏的光暖暖融融, 映在他幽如深潭的眼眸裏,轉眼被他垂下的睫毛遮了去。

“郡主,有些話不是非要說那麽明白。”

“可我就想求個明白。”

她再貼近他,扶著他手臂, 踮腳湊到他眼前, 從他瞳孔裏看到自己的小小縮影。

“真的不想我再過來嗎?”

“不想。”

男人側過頭,語調冷靜, 薄唇緊閉, 露出了利落的頷角線條,頷下肌理隨著動作一縮。

“那你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遍。”

“委婉的說辭不信, 明白的也不行。”沈徵沈默了一下,“我一定要對郡主死心塌地?”

“我不是……”

“也罷。”他忽地一笑, 轉過頭來, 反手將她一扯,毫無阻擋地按在了懷裏。

“郡主既不想走, 留下與我共度良宵?”

“……”

“日後沈宅這面墻就鑿一道門,我們不談名分,郡主想什麽時候來臨幸, 就什麽時候來。”

他手掌順著背脊掃過,握在側腰,見她毫無動靜,更得寸進尺地游移。

姜玥不知是麻是癢, 掌心抵在他肩頭,勉強穩著氣息:“可你越這樣,我越不信。”

沈徵手一頓, 繼而加重力道。

她深深吸了口氣,“沈大人真有此心, 麓湖泛舟那日就……何必故作孟浪來激我。”

“那日艄公就在船尾。我行此事,不喜旁人在近前,原來郡主不知?”

“……”

“也難怪……畢竟,我們未到那個地步。”

沈徵一把將她抱起,三兩步走到一張狹長的花鳥紋紅木橫幾前,將她放了上去。

姜玥退無可退。

背後是墻,身前是沈徵,她既不掙紮,也不同他講話,賭氣一般地瞪視。

沈徵是連洞房花燭夜都不願勉強她的人。

婚後她吃錯蓮子長了風疹,康覆後是月信,月信結束後,她多番明示暗示,沈徵巋然不動,直到她忍不住捅破了窗戶紙去問,才知道原因。

“縣城有位看婦人雜癥的女大夫來義診,我去問過,她說敦倫之禮,女子若是年紀太小或者太緊張害怕,容易凝澀,才會極度不適。”

“我不想此事成為你心頭負擔。”

“不妨再等等,等夫人習慣了有我,等夫人日添年歲,更康健舒展。”

她錯愕至極,那女大夫來義診,她遠遠看過一眼,醫案前排隊等候的都是小姑娘和梳髻婦人家,沈徵一個大男兒怎麽去開口問?

沈徵仿佛堪破她心中所想:“我等到日暮才去的,是陳大夫的最後一位問診人。”

她幾番張唇欲語,低不可聞地念了一句:“可是我、我去年就及笄呀。”

“陳大夫說,人自然本壽,百歲為足。及笄不過是初長,是世人觀念有誤。而且從她接生的經驗看,無論貧富之家,總是更年歲長些的婦人臨盆時兇險更少。”

“更年長些是……長到多少歲?”

“大夫沒說,”沈徵捏了一下她臉頰肉,“但這位小娘子,你夫君都二十了。”

也不知二十歲有什麽好驕傲。

明明也沒比她對此事精通多少。

姜玥腰間徒然一松,燕居服的絲絳被抽走。

眼前郎君已過二十四歲生辰,無論是身體或脾性都比從前更成熟沈穩,眸色幽暗而洶湧。

沈徵咬住她耳垂,貪婪地攫取。

她如風中細葉,簌簌震顫,輕飄無力的視線看向對側被關上的那一扇支摘窗,從四方窗框下落到墻,再下落到窗側擺著的茶座和軟墊。

男人的吻也像她視線一樣降下。

她交領燕居服的領邊繡著一圈花邊,那花邊無聲萎落,纏繞在手肘間,如月色皎皎的玉臂在微涼長夜裏,泛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沈徵的手掌貼在她頸後,撥開她的發。

靈巧手指穿過發絲,穿過繩結,繞動開解。

姜玥心跳雜亂無章,在下一剎那,心頭感到比手臂更明晰的涼意,是夏末長夜的幽冷。

她整個人瑟縮了一下,幾乎不知所措。

她想抱臂,可手背被沈徵按住。

沈徵將那片還帶暖熱馨香的薄絲綢布料按在她手上,隔著隱秘的繡花,輕輕摩挲她的手背。

“我時常覺得,你把我想得太好了。”

“因此才忘了我說過,不做君子。”

沈徵的唇猝然貼上。

她揚起頸脖,兩手緊攥著紅木橫幾的邊緣,抿緊了唇,才堵住喉頭要溢出的嗚咽。

“如何?還是不信?”

男人的呼吸貼得極近,在低處擡眸。

她還是抿著唇不答。

懷中女郎膚色如雪,臉頰緋紅的酣濃,薄薄的眼皮緊閉,濃密眼睫止不住地顫,還濕漉漉地染著一層薄淚。不知是委屈,還是意亂情迷。

沈徵只當她是委屈,她理應委屈。

但是她親口說過的,她不會再看別人,除了他,她誰都不願意嫁,他才敢這樣有恃無恐。

把白鶴堂那幅畫與東宮的淵源查清楚就好。

禦史臺參與三司會審的重案。他自調任禦史臺做侍禦史,就負責糾舉百官,推鞫獄訟,因此也查閱到了秣陵江家私藏禁書案的卷宗。

比裴耀卿給他看過的刑部卷宗更為詳盡。

案件在他看來,除了判罰重,沒有大疑點。

但這是在他得知東宮與白鶴堂的關聯之前。

這幾日他再細查,發現當年案件的經辦人有兩位如今都去了東宮做幕僚。

高啟泰一句話就能讓羅挲皇子私闖營帳,把婚姻大事變為一場馬球賽那樣勝負的兒戲。

他手裏握著的,與東宮相比,不值一提。

且再等等。

等他查清楚其中關竅,待一切情況變得明朗穩定,他再來補償,再來祈求她的垂憐與原諒。

既然這三年她都沒有再看別人,那麽以後,往後餘生,她也不準看,哪怕是與他疏遠時。

沈徵放肆地吻下去。

良久,聽到她聲音自頂上飄來,綿軟得再也沒有半分逼問他的氣勢,“嗚……沈徵……”

他閉眼沈溺,只想聽她再喊幾聲他的名字,直到掌心感受到她自進屋以來的第一次掙紮。

“沈徵……你放開我。”

他停住,松開了禁錮她的手。

“我不來了,再也不來了。”

姜玥一雙霧蒙蒙的眼睜開,無邊瀲灩,幾分氣惱,更多難過,忍著哽咽:“你轉過去。”

沈徵背過身,對著墻角孤零零的燈架。

他聽見橫幾晃動,是她落地站直了。

他聽見衣料窸窣摩擦,是她在匆忙整理。

繡花軟履踩在木地板上無聲,但她推門關門的動靜不小,他知心合意的人走了,再也不來。

狹長的花鳥紋紅木橫幾還擺在那裏。

方才春風無限,如今黯然失色。他自作自受地一笑,重新推開了支摘窗,重新落座。

清風徐來,一陣陣吹散了室內濃熱。

茶水早已涼透,一杯接一杯,卻澆灑不滅他心頭躁動的熱火。

沈徵從袖裏掏出了一方繡帕。

馬球賽那日,明亮燦爛的溪水邊,是她鼓起勇氣坦誠,把濕潤冰涼的帕子留給了他。

沈徵將繡帕覆在掌心,紅著耳根閉目。

她把他想得太好了,好到叫他在這種時刻,為難填欲壑感到無地自容,且無法自拔。

這一夜分外漫長。

第一縷稀薄晨光透入時,沈徵就睜開了眼,如尋常一般有條不紊地洗漱,早膳,更換官服。

只是出門前看了一眼,晾在窗欞邊的物事。

繡帕經過細致濯洗,恢覆了新凈柔軟。

“郎君今日起得比尋常早好多,去到坊門,恐怕要等等才開門了。”洗浪替他牽來馬。

“無妨。”沈徵翻身上馬,正要催動。

“吱呀”一聲,隔壁宅門在晨光中打開。

先是魏如師與銀杏出來,隨即是老何架車,停在府門。姜玥一身素凈,連翹頭履都是月色,再沒有往他這看一眼,在銀杏攙扶下鉆入馬車。

老何一揚韁繩,馬車徐徐啟動。

姜玥昨夜睡得不好,在車廂裏安靜地閉目。

今日二十,是江家主母也就是收養她的阿娘的生忌。按著大暐律例,謀逆之人不得光明正大地立碑,也不得將名字篆刻在牌位上供奉香火。

她習慣了去寺廟給他們點無主的長明燈。

銀杏在一側細聲提醒她:“郡主,沈郎君的馬好似跟在我們車架一側。”

“他去坊門,與我們同路。”姜玥不曾挑開車簾去看一眼,語氣淡淡的。

等待坊門開啟的人很多。

催促坊門開啟的晨鐘敲響,人馬驢車,士農工商,順著被緩緩打開的坊門,湧向了棋盤一樣縱橫交錯的皇都阡陌。

銀杏探頭,朝姜玥那一側的紗簾看。

影影綽綽可見身姿挺拔的郎君騎在馬背上。

等過了醴泉坊與布政坊,馬蹄聲還是不遠不近地綴在馬車一側。

姜玥睜開了眼,“老何,快些走。”

“得咧。”老何隔著車門應聲,馬車前行的速度變快了起來,一人一馬被拋下,姜玥的耳邊再度清凈了起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